豆酱~

唐家的小团子

圆圆的,白白的,团子一样的,会冒热气哒。

没错,包子——可真好吃哪。

唔,还是肉的,香喷喷的。

整整一笼包子呢,统统都是我哒。

吃的满嘴都是油,舔一舔。

一本满足。

在我平生第一次吃到肉包子的时候,我终于释怀了。

算了,就算师尊尊不要我了。

至少我还有肉包子吃。

不不不,其实我只是失去了一个师尊尊,又莫名其妙的新换了一个师尊尊。

不过,新师尊会带我吃肉包子。

一级棒。

其实新旧师尊交替这一惨烈的事情,我接受起来还挺快,释怀时间也不长。

大概,就是从真武山九室岩到山脚的包子铺。

师徒这种事,听说都是命定。

前师尊说过,我真武祖师张梦白本是书香门第出身,后偶遇疯道人得其点化。

此后游历八方,最后选中真武山九室岩,开宗立派。

当时听完了故事,我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:果然我作为真武道童,和师尊尊很有缘分呢。

师尊没说话。笑道人师叔在旁边哈的一声笑了。

他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:没错没错……哈哈……缘分……简直太有缘分了。我说师妹啊,这团子长得太像那家伙了,你说是不是,套近乎都一模一样儿。

师尊很不开心的哼了一声。

我挠了挠脑袋。其实都没太听懂师叔说的意思呢,他说的那个家伙是谁?和我也很有缘分吗?还是和师尊更有缘分?

后来笑道人师叔出去后,师尊还是一脸的不开心。

我想,师尊大概是有点嫌弃我。

但是,晚上饭后,师尊突然往我怀里塞了一小包东西。

回了卧室打开,原来是松子糖。

我拈了一颗塞到嘴里,唔,好吃。

那天晚上睡觉,都觉得梦里蛮甜的,带着若有若无的松子清香。

可平时相处起来,师尊多数还是冷冰冰。

所以我想,可能我和前师尊之间,命定的缘分还不够深。

要不,前师尊怎么最后不要我了呢。


新师尊来到九室岩的时候,我正好六岁。

拜入师尊门下已有两年,从一个小小的团子,长成了一个小团子。

没错,道长我就叫团子。

那时节正好是初秋,我正在门外空地上练剑,院旁的桂花树掉了我一头的金灿灿。

停。

师尊尊说。

我乖乖的收剑站着不动了。

但那家伙——自然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我继任的新师尊呢——根本就不听话好吗?他摇着一把破扇子晃晃悠悠的过来,还顺手往我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糖。

我其实根本不爱吃糖啊好吗?

前两年刚入门,师尊尊每次教训完我,都会悄无声息地塞一包松子糖给我。

我的牙都全坏掉了。

我呸的一声把糖吐了出来。

和师尊在一起两年,小道长我觉得吧,师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。

就好比吧,刚才教我练剑的时候还夸了夸我。

结果看到那个人。

师尊就唰啦一声,挥了挥袖,进屋了。

真是的,难怪笑道人师叔总说,和女人一起过日子,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
那句“和女人一起过日子”是我加上去的啦。

但我肯定,笑道人师叔心里肯定就这么想的!

要知道,我可是经常看着他瞅着云海一副仇!大!苦!深!的样子。

后来有人问我啊,新师尊武功怎么样?

我琢磨了好久,说,可能,这家伙最厉害的是脸皮吧。

反正师尊发脾气的时候,我可不敢过去搭话。

但这家伙可不怕,摇着那把破扇子就往上冲好不好。

咔哒一声,门关上了。

我眨了眨眼,心里暗笑,活该!全真武的兄弟姐妹都知道,师尊甩袖子,就表示伐开心了。要是还没眼力劲,就该吃闭门羹了。

该!

但是他好像不觉得有什么,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子,笑嘻嘻的在门口喊师妹。

所以说,这个也是我师叔咯?

笑道人师叔过来了,从袖子里摸出几颗松子糖往我嘴里塞。

一边塞就一边把我拖走。

被拖走前我听着那家伙还在喊师妹呢。

真是的,这么泼皮惫懒的家伙,怎么可能是我某一个师叔啊?

还有啊,笑道人师叔,别给我塞你的那破糖,我不爱吃啊不爱吃啊不爱吃啊!!!


当晚,我知道了那个噩耗。

没错,我被送人了。师尊尊不要我了。明天我就得打着行囊下山了。

不知道这算是出师了还是被转手了啊?

当时我正在吃饭,一条青菜卡在喉咙里,眼泪汪汪。

师尊看了看我。

我也看了看师尊。

我们两个望了又望,然后我低下头,抹了一把眼泪,把青菜死劲儿咽了下去。

吃完饭,师尊尊往我手里塞了一个荷包。

一定又是糖——我是,真的一点也不想吃糖。

心里,酸酸的,甜不起来。

感觉,还空了一点点。

夜里睡觉的时候,总觉得有点凉。

果然是秋天了呢。

我瞅了瞅床脚那个鼓鼓囊囊的花布包袱,想想,又卷了卷被子,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。

半夜的时候,我觉得被窝里挺热乎的。

迷迷糊糊往热乎地靠了靠,就听见一声冷哼。

啊~是师尊呢。

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,我凑过去,蹭蹭。

师尊没有躲开。

我大起胆子,又凑近了点,继续蹭。师尊轻轻叹了口气,没说什么。

我索性伸出两只手,牢牢地箍住了师尊。

嘛,师尊身上有淡淡的香气,好温暖好温暖的感觉,就像是松子糖的清甜。

嘴巴里被塞进一颗小小的东西。

好吧,又是松子糖。

其实吃多了糖,真的会烂牙齿的呀,师尊!

可师尊却摸了摸我的脑袋:没事,吃吧,反正你牙齿都烂光了,晚上吃颗糖也不是什么事。

我,我又想哭了。

在我六岁的时候,小道长我终于知道了人世间还有这样复杂的一种感情。

那天晚上在师尊怀里的时候,我又想哭,又想笑。

最后,只能砸吧没牙的嘴,一点、一点舔着那个小小的、硬硬的松子糖。

师尊轻轻地搂着我,香香的,我含着糖慢慢睡着了。


转眼,在山下吃过包子,小道长我就开启了和新师尊的江湖人生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一天,包子挺好吃的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二天,灯影牛肉也挺好吃的,就是太辣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三天,红泥小火锅味道不错,他做的还是鸳鸯锅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四天,菜是越来越好吃了,可是——烦他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五天,烦他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六天,烦他。

和新师尊在一起的第七天,烦烦烦烦烦!

怎么就这么话多。

这家伙真的是我的新师尊嘛,笑道人师叔说他武功很棒都是宽慰我的吧???

不过多说无益,我板着脸,还好,已经到移花宫了。

感谢天,感谢地,感谢四海八荒,幸亏子桑不寿师祖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洪福齐天寿与天齐,没有把移花宫建的距离真武山更远一些,不然小道长我肯定要抓狂。

子桑不寿师祖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子。

会种花、会弹琴、会舞剑,还会讲故事,带我摇秋千、滚铁环、抓蚱蜢、偷鸟蛋。

一点儿都不烦。

不过他对我表示欣赏的方式,也还是和真武的师叔伯一样。

就知道塞糖给我吃。

团子现在已经长出了新牙,不可以再这么随意吃糖了。

师尊摇着扇子过来的时候,把薄荷糖收缴了,顺便一本正经的教训了师祖和我一通。

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,拿去拿去。

师尊用扇子敲了敲我脑袋,乖,你前师尊特意写信来叮嘱此事,我可万万不敢违背师妹旨意。

我撇嘴,心想,反正师尊你就是会狐假虎威。偷偷瞥了一眼师祖,他抚着胡子笑眯眯的,也冲着我眨了眨眼。

等师尊出去,师祖摇摇头,我这徒儿,算是彻底气管炎了。

我哦了一声,扒拉在师祖怀里,一边给他敲着肩膀,一边吐槽:难怪了!有时候红渠姑姑过来,我就听见师尊一个劲儿的瞎咳嗽。


下午练剑的时候,师尊有点心不在焉。

我一比一划在那练习“道法天地”,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指点,而是在一边的树荫下坐着,手里拿着一封信,翻来覆去的瞅着,像是要从里面看出朵花儿来。

今天的太阳大,晒得我有些烦躁,既然师尊没工夫管我,于是借着招我慢慢地挪。

挪了几步,也进了树荫。

觑了一眼师尊,他还在发呆,于是我想想,又是一个“道生一剑”,计划再向前突进几步,借机看看信到底是谁写来的。

但是很不幸,这一招我就从来没连对过,所以,一个用力过猛,直接栽进了师尊怀里,就听得嘶啦一声,师尊的衣服被我捏着剑诀的爪子给撕烂了。

我吓得往地上一滑,师尊眼快,一把又把我捞了起来。

但是我真的吓傻了呀,一只手上还提溜着剑呢,手一扒拉,剑尖一挑,师尊手上还捏着的那张薄薄的信笺顿时成了几片,晃晃悠悠地随风而去了。

这下……很烦很烦、但是脾气又还算好的师尊,好像有点生气了。

赶紧溜去找师祖吧。


噩耗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的。

气喘吁吁的跑遍了常去的几个,就是没找到师祖,好容易撞见茴香姐姐才知道,师祖恰才出去,据说要会个老朋友,过几天才能回来。

我哭丧了脸,这一琢磨。不好,药丸!看来得溜!

移花宫很大,虽然平时我活动的地方在花椒和茴香姐姐的带领下,多有熟悉。

可一到打算开溜的时候,我才觉得大事不好。

此间宫宇重重,花木繁盛,机关密布,窍要甚多。

才穿过几道回廊,我就隐有迷路之感。

偏偏想折回去,又发现根本不记得来时的路了。

硬着头皮我一点一点的挪,挪挪,停停,停停,挪挪。

跑到凉亭处,看看太阳,快落山了。

再折回九曲十八弯的长廊,两侧的灯台插着蜡,却不曾点着,过道里空落落的,还逐渐光线减弱。

心有不甘的喊了几声,只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回音。

我想真武了。

我想前师尊了。

我想笑道人师叔了。

我想师祖了,想红渠姑姑、还有花椒茴香她们。

找不到我,她们不知道会不会急。

都快吃晚饭了。

屋子里彻底的暗下来了,移花宫的夜晚还是颇为寒凉的,我搓着手,在角落里缩成一个团子。

这里灯都没点,自然也不会有火炉。

还只有我一个。

其实,到现在,我还很想师尊。

虽然师尊很烦人,但他也不坏。

至少,他会经常带我吃包子,吃红泥小暖锅,还会在春天的时候采了菌菇给我炒肉片吃,夏天给我挖了粉嫩嫩的鲜藕做水八仙,秋天里会收了花圃里的菊花制茶,冬天还会给我烤了鹿肉吃。

师尊平时并不太凶,我在这里过的比真武自由多了。

师尊,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呢?


次日天亮的时候,我搂着被子滚了又滚,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抱怨声,团子啊你又卷走了为师的被子。

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,我已经被师尊抛弃了!把脑袋塞进被子我继续睡。

想想又不对,睁开眼睛。

床……

师尊……

师尊摇着头,很无奈的点了点我,别赖床了,起来吃饭。

早饭桌上摆着的是热腾腾的包子、热腾腾的粥,还有各种小菜。

呜……师尊!

我一口啃下包子,眼泪汪汪的盯着师尊看。

师尊被我盯的浑身发麻,好好好,不罚你。

摇着扇子,师尊晃晃悠悠的出门,临出门前扔下一句。

那封信,是你真武的师尊寄来的。

我就知道!


时如逝水,不舍昼夜。

在真武的时候,我从一个小小的团子,长成了一个小团子。

在移花宫四载,我从小团子,慢慢长成了一个挺拔英俊的小道长。

自发生了上次离家出走事件后,师尊已习惯性的收到了前师尊的信,就拎出来给我念上一遍。

不过前师尊的信,多数很是平淡。

大多是和师尊探索武道的心得,间或提几句江湖诸事,偶然会提起我。

不过提起了,也就问问长高了没,掉了的牙齿长出来了没?

师尊问我要不要代为写信回去,我摇了摇头。

说些什么好呢?

说我惦记着师尊的松子糖?还是我已经不吃糖了,牙齿也全部长出来了?

其实离开真武后,我在这里过得也是很好的。

这样大概就足够了。

移花宫的日子虽然有趣,但师祖并不长居在此,师尊也经常溜号。

宫内又都是女子,其实多是无趣。

直到,师尊给我说,你可以下山去江湖历练一番了。


下山前的晚上,我抱着枕头溜进了师尊的房间。

大晚上的师尊还没有睡着,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。

我过去放下枕头,师尊挪了挪,示意我过来,就这样两个人安静的躺着。

想了想,我觉得又好像应该说点什么。

可也不知道要和师尊说什么。

折腾了半响,还是师尊先开的口——怎么,又想吃糖了?我这里可没有松子糖了。

我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。

这是童年噩梦嘛,一直缠了我几年啊几年啊几年啊!

像是看出我的不爽,师尊又说话了——你来的时候才六岁,晚上还怕黑,要是不和你一起睡,第二天准保尿床。不知道以前在真武山上是不是也这样?

我已经开始磨牙了——师尊!

啊啊,不说了,不说了!师尊笑笑,又补了一句,其实这样感觉也挺好,你在我身边啊,真是热闹,一点不寂寞。

就这一句,我突然又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滋生出来。

心里,酸酸的,感觉,还空了一点点。

就像当年。

师尊的手伸了过来,摸了摸我的脑袋瓜子,你呀。

语气里有点淡淡的伤感。

我闷着声问,我怎么了!

师尊摇了摇头,叹了一口气,你呀,太像她了。

像谁?

再问的时候,师尊就不说话了。


腰缠十万贯,骑鹤上扬州。

下山的第一个目的地,是江南。

这次出门,花椒和茴香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多吃的,还千叮咛,万嘱咐,一定要吃好住好休息好,千万别省钱。

一边说还一边瞅了师尊一眼。

生怕师尊会亏待我一样。

其实师尊早就偷摸着往我包裹里塞了不少金叶子。

哦,还有,一包松子糖。

杏花烟雨江南。

风景果然不同。

我走过九华,拜访过当地世家。

我来了杭州,去过财神商会一游,还跟随几个真武弟子将杭城十景逛了个遍。

当然都是我买的单。

毕竟做道士的,穷。

红渠姑姑知道我出来历练,特意派了水龙吟的弟子前来寻我,喊了我去紫阳总舵,在那儿逗留了数日。

当然,最后的目的地应该是桑楚山庄。

师祖和师祖母都很想我。


这一路上行来,我总是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。

像是有人在跟着我。

但是几次留意,却也丝毫不见任何异常。

红渠姑姑说过,江湖行走,切忌露财。所以师尊给的那些金叶子我也没动。

难道真的会有什么坏人盯上我么?

我挺了挺胸,又摸了摸背上几乎比我人还高一截的剑,心里暗道,不怕。


抵达东越宁海镇的时候,又是一个黄昏。

我拍了拍瘪了的肚子,直奔镇上最大的客栈而去。

越是饿,跑的越快,眼瞅着悦来客栈那几个大字,我简直要流出口水来。

一个大轻功窜过去,风声中刚好听到几句巴蜀言辞,却不太清晰,好像是什么唐啊盐啊,又是什么巴适。

帘子扬起一角,隐约看客栈二楼坐着的人,高冠束发,蓝衫翻飞。

难道是师尊?

哈哈,这还真像师尊的行径,神出鬼没的,一定是溜号跑过来看师祖了。

还想埋伏在这里吓我!

我刷拉一下,扑了过去,就听得那人哎哟一声。

呀!不是!


那是个年轻人,大概二十五六年纪,打扮倒是很像师尊,手里也捏着一把扇子,看上去颇为斯文。

但是绝对没有师尊好看。

毕竟我的师尊,可是移花宫的主人、水龙吟的前盟主,巴蜀唐门的后人,全八荒女侠暗恋的对象。

当然,最后一句是铸神谷齐落梅姑姑说给我听的。

那时候她来移花宫做客,不但看了我半天,后面又神神叨叨问了我半天真武的事情,最后还摇了摇头,冲着我直说可怜。

其实我觉得可怜的是师尊吧,就算全八荒的女侠都暗恋他,他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呢。


至于眼前的这位,就看着比师尊运气好多啦。

和他并排坐着的是个漂亮姑娘,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吃着饭,却被我一顿打搅。
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心虚的给他们赔礼道歉,并一口表示要替了他们付账。

师尊说过的,行走江湖,要注意礼节,若是得罪了人,请了对方吃一顿好的,往往就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了。

那公子倒也爽快,摇着扇子一个劲儿客气。

我只有加倍客气回去。

你来我往间,那姑娘开口了:青枫,你可不要欺负小道长呀,小小一个团子,多可爱。

啊,你怎么知道我叫团子的?

啊不对,关心错了重点,这人和师尊名字一样?

还是巴蜀人士!

我,我,我,试探地问:这位公子,请问您可是姓唐?名讳可是上青下枫?

姑娘含笑道,正是。这位便是移花宫的主人、巴蜀唐门的后人,水龙吟前盟主唐青枫。

说这话时,那姑娘还一脸的与有荣焉。

这套词我可是比你还熟呢姑娘!他不但是移花宫的主人、唐门的后人、水龙吟的前盟主,还是全八荒的梦中情人。不用你来告诉我啊。

啊啊啊不对,又关心错了重点,我傻眼了。

我这次可真是傻了眼。

这个,这个,这个,堂堂唐盟主!

那年轻人潇洒的拱了拱手,小道长客气了。

我傻眼了。

但是马上就觉得,这其中肯定有问题。

一拍桌子,唐唐唐盟主,这顿饭,我请!


没错,不但饭要一起吃,我还要跟他们一起睡,还要跟他们一起走!

看看这个堂堂唐盟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!


于是我仗着仅存的那一点点、一点点婴儿肥,卖着萌,死乞白赖的跟着了他们。

来来来,吃菜。

一挥手,先上四干果、四鲜果、两咸酸、四蜜饯。再上花炊鹌子、炒鸭掌、鸡舌羹、鹿肚酿江瑶、鸳鸯煎牛筋、菊花兔丝、爆獐腿、姜醋金银蹄子八个酒菜。最后是四凉菜、四热炒。

店小二不由得咋舌,好大手笔,这一顿下来,最少五十两银子。

那蓝衣年轻人脸色略变。

我却挥了挥手,故意将包裹解开些许,露出里面几点闪亮亮的金叶子。

觑眼看去,见那唐青枫似已注意到了。这才又拢住包裹,装得若无其事的吃饭吃菜。


吃好饭投宿的时候,果然唐青枫不曾拒绝我牛皮糖式的跟随。

在分房间的时候,店家告诉我们只剩下两间上房了,他还极是大方的说,来,小道长,晚上和我一起住吧。

哼哼。

好啊,唐盟主。


睡觉的时候,我故意装的很累,扑上枕头就呼呼了。

那姑娘兀自恋恋不舍,两个人还在门口说了好一番话。

等“唐青枫”转回屋子的时候,我故意打了一路的小鼾。

他凑过来,摇了摇我,小道长?小道长?

我装着沉睡,动也不动。

半响无声。随后传来脱衣裳的声音,窸窸窣窣几下,他也在床上睡倒。

难道是我想多了?其实是个好人,只是和我师尊同名同姓?

但也不对啊,就算这天下同名同姓之人颇多,又都能是巴蜀之人,但天底下,总不可能会冒出两个水龙吟盟主吧!

胡思乱想着,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。


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,想爬起来,却又觉得四肢无力。

努力的睁开眼,好像影影绰绰看见个蓝色身影正向往外走。

我心里想,不好,这家伙要溜!

可偏偏就是身体不听使唤,怎么也动不了。

完蛋了!

说时迟,那时快,就见那人又砰的一声,倒着飞了回来!

啊——师尊!


早上还是吃的包子,热乎乎,香喷喷的。

但我却食不下咽。

师尊一边喝着茶,一边拿了扇子敲我脑袋,快吃。

我咕嘟着嘴,师尊我吃不下。

师尊哼哼道,我堂堂唐青枫,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笨徒弟!昨日那人在屋子下了迷魂香,你竟然也没发现。要不是为师及时赶到,哼哼哼。

我眼睛猛的一亮,师尊你一直跟着我?

师尊又把扇子敲了过来:跟了你一路,现在才发现啊!我堂堂唐青枫,聪明一世,没理由有你这么个笨儿子啊!

我垂着脑袋嘟囔,师尊啊你能不能别口吃了啊!

啊,不对,什么!师尊你管我叫什么?

师尊板着脸,一本正经的给我说,你听错了。

我不服气,不可能听错,我明明就听到你说什么——

没等我话说完,一个包子塞进我的嘴,师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快吃你的包子!


蜀中人氏唐夭,因本姓唐故,冒充唐门大少招摇撞骗,骗色十余起,骗财数千金。后唐青枫将其擒下,带至他亲生父母面前,废其武功,鞭数十,拂袖而去。


灰溜溜的跟着师尊回了移花宫。

很快又到了我的生辰。

看着我进来愁眉不展,无心闹腾,师尊和花椒、茴香几个好像也有点担忧了。

其实我都那么大了,什么都懂了。

我努力的笑笑,再笑笑,争取显得开心一点。

可是好像没用。

庆生的时候,师尊问我,想要什么礼物?

我摇摇头。

就没有想要的?

我又摇摇头,不缺什么。

花椒急了,在一边提示: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啊!小时候你不是想要主人的笛子吗?

茴香插话说,还有曲谱呢!

花椒又说,缺月也不错,当初你看主人舞剑,不是可想要这剑了吗?

茴香不服气,指了指傀儡室的方向:还有八个傀儡,你随意选一个都行!

师尊脸都绿了。

我还是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。

晚上睡觉的时候,轮到师尊抱着枕头跑我屋里来了。

我不说话,挪了挪。

师尊凑了过来,我还是不说话。

过了会,师尊说,哎,怎么觉得床有点小了啊。

我闷声道,我已经不是小团子了,师尊。

师尊摸了摸我的头,笑吟吟地凑近。

猛然间嘴巴里又被塞了一把糖。

还来这招!

我简直是欲哭无泪了!!!

师尊很温柔的给我说,傻团子,生日快乐。

又悄悄的问,为什么不开心,就是因为江湖历练失败了吗?

我哭出来了,不是。

哭的难看,嘴巴里的糖掉了一地,被子上黏糊糊的。

师尊无奈,一把抱着我又把我塞回了他的屋。


我哭的哽哽咽咽,埋头在师尊怀里。

师尊拍着我的背,安慰着我。

过了好久,好久。

我终于抽噎着回答了一句,师尊。谁是我的爹爹,还有娘亲?我想把师尊当成我的爹爹,但是我不知道可不可以。

以前被师尊送出来,我就可难受了。

那时候我以为会一直跟着师尊的。

现在跟了你,你又老是跑路。

回头我是不是什么时候,又会被你们甩掉啊?

万籁俱寂,我的抽噎声也慢慢地停了。

师尊抱着我,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

再后来,好像日子还是照样的过。

师尊在那一日后就消失了,花椒和茴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。

正常,师尊总是这样。

反正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。

少了师尊也没什么。

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半个月后,我真武的师尊来了。

和她一起来的是师尊。

已经有差不多快四年没见到她了,但她和记忆中好像没有什么改变。

不,其实是有的。

她眉目里不像以前那样冷漠了。

我看着她。

她也看着我。

我又看看他。

他也笑着看了我。

我想了想,又看了看她,再看看他。

所以呢?

她过来轻轻地搂住了我,还特温柔的喊了我一句,团子。

我想忍住。

一个没忍住,又哭鼻子了。

就听耳边有人说,原来堂堂唐团子,真武小道长最拿手的本事,就是撒金豆豆啊。

我不服气,瞪过去,可是想想,还是忍不住又哇哇了。

两位师尊大人啊——哦不,爹爹娘亲!

你们,你们就不能给我认真起个名字啊!

唐团子什么的,真的好难听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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